熟悉的电话铃声响了。正在清点物资的肖雅星摇摇头,知道是酒店消毒的事儿,靠在前台柜子旁接通了电话。“这里也没剩多少了,消毒液、酒精、消毒灯,都还缺得很!还没找到专业消杀团队!”
这个语速很快的武汉女孩,是武汉酒店医护支援联盟的第一发起人,27岁,经营着4家酒店。年底赶上疫情,酒店本是没什么生意的,肖雅星这阵子的忙前忙后还要从两个多月前说起。
这时还是疫情爆发初期,医护人员成为了最忙碌的群体,医疗物资短缺、没有时间吃饭,但晚上总要有地方住。晚上下班无车回家,回了也怕感染家人,当地的许多酒店又处于暂停营业状态。疫情期间医护人员都住在哪儿?
除夕晚上,心思并不在年夜饭上的肖雅星,还在想着医院后勤和政府部门有没有给医护人员安排地方主。“网上有很多医生、护士加班后在办公室或空病床上睡觉的图片,我觉得自己也应该做点什么。我的酒店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拿出来给医护人员住!”肖雅星的初衷简单实在,不想那么多,说做就做。当晚她就建了一个“武汉医护酒店支援群”,在朋友圈发起号召有能力贡献客房的酒店业经营者加入他们。刚开始支援群的影响力还不够,于是肖雅星想到,美团、携程的业务经理都有各自片区的管理群,在旅游业、酒店业拥有丰富的人脉资源,请他们帮助扩散可以获得更好的效果。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民间自发的力量一呼百应,撬动了更多更大的资源。1月24日除夕夜建群并通过人脉扩散后,当晚就有大小86家单体、连锁酒店响应;1月25日春节,东呈、铂涛等大型连锁酒店也入了群。加入志愿阵营的酒店数猛增,累计超300家,覆盖武汉市内10多个区,参与的爱心人士超1000位。就这样,一支完全由社会力量自发汇聚而成,并且全程自行组织运作的志愿团队建立起来了,他们乐于称这个团队为“武汉酒店医护支援联盟”。
接地气的武汉酒店人,第一时间敏锐察觉到了医护人员住宿这一基本需求,顺利集结完毕,帮助解决医院后勤、政府部门的燃眉之急,这样的光荣使命感让肖雅星和伙伴们亢奋不已。但光明的到来一波三折,意料之外的艰辛还在后头等着这群热血沸腾的酒店人。
自从肖雅星把电话号码公开在网上,每天的电话就响个不停,一天要接一百多个。这些电话多数是由医护人员打来询问住宿的,起初酒店与他们分别对接信息,但收集统计的工作量实在是庞大。为了节省沟通成本,联盟开始与医院直接联系,医院内部协调好人员集体入住。
肉眼可见的热忱和高效,不仅赢得了医护人员的感激,还赢得了许多外界爱心人士的信任。全国各地寄来的捐赠物资络绎不绝,他们委托联盟进行接收和发放。但收发物资并不只是志愿者单方面努力就能做好的事。武汉封城后,通行证一证难求。1月27日,曾有一批企业捐赠的医疗物资卡在仙桃市,联盟志愿者半夜出动,多方努力几经周折才让物资到达武汉。
事后肖雅星对“仙桃囧途”耿耿于怀。一方面,她感到不得力,觉得是自己考虑不周;另一方面,她愈发强烈地希望,政府能够尽快地、更好地保障物资的跟进,不光是医疗物资,还有极其紧缺的消毒物资——联盟里半数酒店的卫生状况已经快要达到极限了,一旦健康的堤坝被冲垮,将是联盟不能承受之重。并且,酒店的运营成本并不低。肖雅星名下的悦东方酒店属于小型酒店,约有50间房,开销主要是电费,一天下来至少1200元;东程集团所提供的100多家酒店,每天的租金、人工和水电等成本,合计超过50万元。大型连锁酒店尚且有些吃力,单体酒店和小型连锁酒店更是难以负担起这样大额的纯消耗。
物资有了,却被挡在门外进不来;住宿有了,却只能由酒店通过自我消耗来维系输出。由普通民众构成的社会横向力量,能够关怀到政府纵向力量难以在短时间内覆盖的角落,但如果不能给予横向力量以资源上的支撑,行动起来难免捉襟见肘、食不果腹。
“割肉”支援不可取,联盟决定不再让小型酒店承担这样的风险。1月31日起,联盟在武汉地区的159家单体酒店、民宿、公寓和小型连锁酒店停止接待医护人员和客人。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合计为6056位医护人员提供了超过23万个间夜的住宿。
“我们难不难?难!要不要继续?要!”“仙桃囧途”归来,肖雅星更新了一条朋友圈。肖雅星和其他发起人们选择了继续。留下来的一批人重新聚合,给“武汉酒店医护支援联盟”换了一个新名字,“武汉酒店公寓志愿联盟”。
并且,他们于2月25日上线“武汉‘日月同城’医护酒店公寓平台”。在这个互联网平台上,医护人员可以实时查询到武汉酒店和公寓的最新房态并进行预定。平台的工程师和客服志愿者利用互联网技术——“招募PHP”(超文本预处理器,一种通用开源脚本语言),找到了一种使得住宿的需求信息和供应信息实现更高效匹配的办法。
“准确的信息是许多生命活下来的希望”,雷火救援队的招募海报上写道。这支志愿者队伍每日收集网络求助信息,再由志愿者进行电话回访核实信息后,将最终名单提供给相关部门。通过网络,雷火志愿者们收集病患的求助信息并电线日工作结束的约一个半月内,累计回访救助共2658人。
雷火志愿队是一支由清华大学沈阳教授发起、由热心网友集结成立的研究型志愿服务队伍,除了“雷火救援”的部分,志愿团队还有一个“雷火研究计划”。“雷火研究计划”针对疫情中的普遍受到问题,如政策动态、防控情况、舆情走势进行梳理、汇总、分析及趋势预警,对网络上的海量信息和数据进行抽丝剥茧地分析,撰写舆情报告《雷火明书:疫情舆论汇编》对公众发布。另外,志愿者们将每日的报告内容提炼,做成精华版递交给相关部门。
2月8日,《雷火明书:疫情舆论汇编》的政策建议部分提到,在大量的物资需求面前,可以在部分能力允许的国企中更新相应的生产线,发挥我国社会主义的优势,让国企挑起大梁。五天后,新华社发布消息“‘国家队’发力,本月底央企口罩产能将达160万以上”,看到报告内容与国家政策不谋而合让雷火志愿者们十分惊喜。
“真的感谢雷火团队,谢谢一路同行的你们”,中南大学广播电视学大四的学生李澈在雷火志愿者的微信群里说。2020年3月14日,由于国内疫情趋缓,志愿工作到今天暂时告一段落了。志愿者们相约明年樱花开放之际共赴武汉,欣赏这座曾经为之心碎,为之感动,也为之奋斗过的美丽城市。看着群里的各位志愿者们纷纷发表着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和感悟,志愿者李澈的思绪飘回到除夕夜,那是钟南山宣布新型冠状病毒“人传人”的第四天。从学校回到老家,黑龙江的冬天冷得和以往一样,但又不一样。今年的冷像是能冷进她的骨头里。
作为新闻传媒专业的学生,李澈在疫情刚刚爆发的一段时间里陷入一种焦虑的情绪中,生出许多的无力感来。好像除了整天翻看疫情的相关信息和报道、提醒别人注意防护之外,自己并不知道能为这次疫情做些什么。2月12日,结束考研初试没多久的她在一个考研群里看到了雷火志愿团队的相关信息,去微博上搜索了它的相关内容,她感觉到这是可以让她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为疫情做出一些贡献的渠道,于是很快报名加入并投入工作。
李澈参与的是社会心态研究小组。2月18日,网络上针对一线女性抗疫工作者剃光头、女性用品物资保障等的质疑声四起。一向关注女性权利线条相关文本进行话语分析,撰写了《基于一线女性工作者权益诉求的舆情话语研究:疫情中的“卫生巾”与“光头”》这一专题。“不以性别去判断一个人是否柔弱,更多地去关注每个个体身上的力量,这将是我们未来的愿景与希望。”她在专题结语部分这样写道,“让社会看到一线工作者中女性的力量,同时更加合理的关注到一线女性的基本诉求,提供更人性化的人身保障措施。
面对这场来势汹汹的战“疫”,酒店联盟的主动作为,雷火团队的信息共享……这些自发集结的民间力量,与自上而下的政策举措,汇织成一张纵横交错的地网,把万千中华儿女包裹于内,无比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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